一套活动板房的旅行

一套活动板房，从渤海湾沿岸的天津、山东出发，走到大西南群山环抱中的四川地震灾区，要在中国大地上走一条长长的对角线。
　　 幸好，在翻越千山万水，历经艰辛之后，现在，这套板房已经走到了目的地，并在那里“生长”起来，成为灾区居民们的临时家园。
　　 6月25日，晴，这是四川雨季里少有的好天气。这一天，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部署的援建灾区的第一期活动板房如期完工，并且，各省援建队伍已经安装完成活动板房超过28万套，超额完成了6月30日前建成26.5万套板房的第一期任务。
　　 自从5月底，中央政府下达用3个月时间在灾区建成100万套过渡安置活动板房的建设任务以来，活动板房，这种平时只在一些工地上偶尔一见的平常之物，一下成为举国关注的焦点。
　　 从那时起，无数的活动板房就走在那条长长的对角线上。
　　 这条征程，是这场灾难抗击中的所有艰难、决心和智慧的缩影。“以前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要为活动板房的生产、运输绞尽脑汁。” 6月25日，天津市建委副主任赵连选对记者笑说。
　　 订房
　　 难题，从板房订货这个环节就开始了
　　 5月20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初步下达给天津市首批6万套活动板房生产任务。之后，任务追加，天津市对口援建绵竹、什邡等地的活动板房就达到8万套。赵连选负责压力最大的板房生产的后勤保障工作。
　　 由于天津活动板房生产厂家很少，赵连选不得不跑到河北、北京等地去订购。然而，此时正值全国各省都已接到对口支援活动板房的任务，市场上活动板房紧俏，价格也一路上涨。原来300多元/平方米的一套活动板房，等到赵连选他们来洽谈时，已经超过了400元/平方米。
　　 前去采购的天津市建委代表发现，天津周边很多活动板房生产厂家刚接了某省的定单，价格在420元/平方米左右，活动板房价格不可能再以300多元/平方米的价格订到了。
　　 面对这个局势，赵连选他们采取“欲擒故纵”的办法。
　　 天津市建委把多家活动板房生产厂家召来，分别与他们签定了意向定货协议，但却迟迟不签正式协议。与此同时，他们联络了一些国有企业，以较低的价格生产了一批活动板房。
　　 当第一批板房运到天津火车站准备发往四川时，之前一口咬定高价不松口的活动板房生产企业听到风声，以为别家已经先让了价，于是纷纷开始跟风降价，与天津市建委签定了以较低价格的活动板房生产协议。按照这些协议，平均下来的价格，每平方米不超过400元。
　　 运房
　　 货源终于落实了，接下来，如何将几万套活动板房从天津运到四川，着实叫赵连选和他的同事们头疼了一番。
　　 活动板房的特点是体积大、重量轻。铁路运输虽然便宜，但是运能不高。一个装载60吨货物的铁路车皮仅能装15套活动板房，而且铁路运输需要装卸次数多，板房损毁率高。加之活动板房生产没有统一的标准，各个厂家所生产的活动板房部件不能互相配套通用，这使得铁路运输的活动板房到达灾区卸车后，拼装起来也很麻烦。
　　 公路运输可以降低板房损坏率，但是成本太高。赵连选一算账，从天津走公路运输到四川，相比铁路，一套板房要增加100元左右的成本。而且，四川灾区很多道路属于狭窄的山路，装载板房的超长卡车不容易通过，到四川后还需要卸装小货车，颇费周章。
　　 整体核算后，赵连选他们决定多路并举。
　　 一方面，要求那些离灾区较远的省区的生产厂商统一板房的标准、规格，产品用火车向四川发货。另一方面，天津市建委积极联络，在距离四川、甘肃灾区比较近的西安建立了第二生产基地，从西安通过公路向四川德阳、甘肃康县等对口援助点调运活动板房，距离都在300公里范围内，既可降低运输成本，又保证了板房质量。
　　 过了成本和质量关，还有道路安全关。
　　 地震带来的滑坡、滚石使灾区公路险情频发。从绵阳到北川，一路上经常可见山体巨石崩塌所砸毁的车辆。刚刚清理过的道路，随时又会被塌方再次压埋。
　　 运输瓶颈也制约着板房的生产进度。天津市负责板房援建工作的人士告诉记者，灾区虽然恢复了水泥等板房安装原材料的生产，但是运装水泥的车辆从水泥搅拌站到安置点往返就要80公里。
　　 板房运输问题不只摆在天津人面前，对山东、江苏等沿海省份来说，运输工作同样艰巨。各省都想尽办法攻克难关。
　　 江苏承建了绵竹市一处可安置7万人的活动板房安置场建设任务，为此动用了约8000名建筑工人。在援建的前期，这支建筑大军是通过飞机、火车、长途汽车从江苏到四川的。繁重的人员运送加大了人工成本。
　　 后来，随着活动板房建设的推进，不少援建省市学会尽量雇佣当地灾民到安置点来工作。
　　 “活动板房安装不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灾区居民经过简单培训后就可以胜任。”山东援建队伍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济南援建的北川一处安置点上以每人每天40元工资招募当地人参与板房安装，既节省人力成本，又起到以工代赈的作用。
　　 建房
　　 活动板房终于冲破重重难关运抵灾区，接下来就是安装。
　　 板房是个喜欢平稳的家伙。一套板房要安装搭建起来，首先需要一块平坦的土地。
　　 四川的灾区多数属于山区，平地不仅很少，而且多数被利用来种庄稼或果林。而按照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要求，活动板房建设不能占用或尽量少占用耕地，即使占用耕地也必须为将来复耕做好准备。在这样的条件下，要为千里而来的板房找一个安家之地，实在不易。
　　 青岛市援建的安置点负担着安置北川县上万名灾民的任务。北川地区仅有的平地就在县城，而此时县城已经封城，不能利用。北川县建设局的官员带着青岛的援建队伍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距县城2公里处的一块平地。就是这块仅有的“平地”，最高处与最低处落差也有30米。
　　 要在这样的地方建安置房，需要先动用大型机械先将土地推平。平整土地本来可由受援地承担，但是多数受灾地区建设部门由于施工队伍和设备损失严重，已无力承担，只好由援建单位全部负担。仅这项工作就花费了好几天时间。
　　 土地终于推平了，板房要建起来还是不容易。
　　 活动板房建设的基础是硬化地面。可是，5、6月间，四川已进入雨季，援建安置点经常连降大到暴雨，土地泥洼一片，建筑工人经常摔倒、滑倒，运送大型设备的车辆也经常陷入泥中“无法自拔”。
　　 有些施工队想出办法——从河中挖一些碎石铺到工地地面上。施工进度加快了。但也有弊端。
　　 “对于暂时占用耕地的工地来说，地上铺上碎石将不利于土地将来的复耕。”天津市建委的一位援建人士指出，另外，随着洪水季节到来，灾区河流水流速度和水位上升，河中取石的做法也很难持续。
　　 持续的雨天制约了板房建设的进度。“给我几个晴天就好了，这该死的天气！”青岛市援建单位一位负责人焦急地说。
　　 “接下来的板房安装任务更重。”四川省建设厅的官员告诉记者，第一期板房由于是集中安置，各省还能集中人力、资源去加快完成。而第二期的板房安装十分分散，而且处于山区，没有平地。
　　 天津市第二期的援建活动板房任务主要集中在甘肃几个交通不便的地区，分到的地块，最大的只能安装几百套，最小的只能安装几套，而且两个距离最远的安置点工地距离可达上百公里。
　　 令援建单位感到压力的，还有不时调整的建设计划。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在6月20日前后下达新的过渡房建设计划，削减了原定的25万套活动板房建设任务，并根据灾区高考临近的需要，向部分省市紧急下达了援建高考教室的任务。
　　 这时，很多援建单位的第二期、三期的板房材料已经运到灾区或已经向厂家下了订单，临时取消建设任务，难免措手不及。而临时增加援建的高考用板房的建筑材料和设计框架与普通板房不同，各省需要紧急从本地区再调新的设计、安装队伍到灾区。
　　 虽然活动板房从生产到建成使用的旅途难关重重，各援建省市依然奋力而为。几乎所有安置点上都有援建地区的市领导现场指挥，各地的市建委主任变成了“项目经理”。为保证高考教室的生产，天津一家民营企业接到80套教室用板房的订单后，临时押后了一些出口定单，全力以赴保高考板房生产。
　　 截至6月25日，所有新增的高考教室安装任务全部如期完成。
　　 “活动板房的援建显示了政府短时间调集资源的能力。”经历过唐山大地震的赵连选评价说，当年唐山地震时，在受波及的天津，不少市民只能依靠木棍、塑料布等简单材料搭建安置棚来度过过渡期，不少人在安置棚一住三五年，长的有8年之久。“相比之下，今天的确是进步了。”